了轉，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太多發現，等到他站定，我終於還是笑著開口。

“齊老板，既然我們都已經到了這裏，不如我們開誠布公的來談談。”

齊羽的眉毛揚了揚，他似乎並不驚訝我會在這個節骨眼開口。

他始終是個聰明人。

這個地宮到這一層為止，都不會出現什麽意外變故。

唯一讓我在意的只不過是齊羽的隱瞞。

他似乎隱瞞了許多東西，對張起靈他隱瞞了摸金校尉的故事還有那些有關壁畫的照片。

對我，他隱瞞了雙層墓，隱瞞了裏墓道的佛窟。

下九門的人放著自己的堂口不管，而帶著我這樣一個行外人下鬥原本就是不合情理的事情，我猜不透他的目的，只能假裝什麽都不懂一路跟隨。

他給的誘餌很誘人，海底墓裏的真相，無論是誰都無法輕易拒絕。

“不如先來說說你非要來這裏的理由吧。”

我並沒有朝張起靈所在的位置靠攏，反而選擇了另外一個三角形的平衡點。齊羽抱臂站在原地，表情倒很坦蕩。

“因為一個朋友，所以對這裏有點兒在意。”

“因為朋友？”我有些嘲諷的接口，“六道輪回，天、人、修羅，上三道我們已經走完了，如果你還是這樣遮遮掩掩，畜生、餓鬼、地獄，下三道，我們可不見得會聽你的。”

“……”

齊羽忽然沈默了。

“原來你也信佛？”

我搖了搖頭。

“可我記得，六道輪回。”

這個地宮構造十分奇特。

並不像外頭的甲字墓那麽中規中矩，當走到裏墓道的時候，我就一刻都沒有放松過觀察四周的線索。

佛窟已經是一個很好的暗示了，車輿升仙圖、墓主生平圖，加之摸金校尉故事中那個引發他妒火的無名鬼火，恰巧，嚴絲合縫的對上了佛教六道輪回之中的天、人、修羅道。

我雖然猜不透工匠將這個地宮修建成這幅模樣的最終目的，可這卻並不妨礙我點破齊羽的那點小心思。

我笑道，“在場的都是些聰明人，可卻又都不是會為了錢財不要命的主。我不知道你先前到底許諾了彼此什麽籌碼，可是如今看來，你給的似乎太輕了。”

一個海底墓的真相，並不值得我在這地宮裏為他賣命。我在賭，賭齊羽下這個墓的最終目的，賭接下來究竟有多兇險，他會為此付出怎樣的籌碼。

可是意外的，齊羽竟然沒有絲毫被揭穿後的慌張，他替我鼓了鼓掌，語氣輕松愉快，甚至比初次見面時還要來得愜意而愉悅。

“籌碼我是不會再加了，這個地宮對我而言，其實可來可走。”

？！

他看向張起靈，眼神堅定而充滿信心。

“你要不要繼續往下走，相信我，你跟她，都能找到你們想要的。”

空頭支票。

我嗤笑了一聲。

在這種時候，許諾這種事情，根本不會對局面造成任何影響。

可，出乎意料的，張起靈竟然收起了武器，轉而走到了齊羽身邊。

我張大了眼睛，完全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朝著這樣的地步發展。齊羽笑得越發愜意，像是一只偷腥的狐貍。

“你可以不信我，可你能不信他？”

他指了指張起靈，張起靈略微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人是如此的失敗。

對於張起靈，齊羽明顯比我要更了解他。

又或者說，比起我，張起靈更信任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有些不甘心就這樣毫無收獲的任由齊羽玩在掌心裏，而齊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上前來，像是安撫小孩一般揉了揉我的頭。

“別想太多，相信我。”

我還有說不的權利麽？

我聳聳肩膀，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們贏了，走。”

地宮的初次攤牌，以齊羽的全面勝利而告一段落。

我們將第三層轉了個遍，除了那截蠟燭，依舊沒有任何收獲。

齊羽從自己隨身攜帶的背包裏取出一只犀角點燃了，墓室裏騰起淡淡的青煙，墓頂似乎竄過去一絲綠光，繼而是一聲嬰兒的淒厲啼哭，原本找不到下一層入口的墓室裏忽然有了另一條路。

這一幕我在盜墓裏雲頂天宮那一集中曾經讀到過，很可惜我們此行的同伴之中沒有吳邪或者胖子。我側身打量了一下齊羽，也不知道這一招他究竟是自己領悟的又或者是從其他地方讀來的，察覺到我的目光，齊羽並未有任何不適，而是依舊坦然的將犀角遞給我，“要不你拿著？”

我本能嫌惡的搖了搖頭。

地宮的第四層在進去之後，立刻便感覺到能見度降低了太多。

原本手電的光柱能夠照射到十米左右的，可在這一層的墓道之中，我們甚至連身邊站著的人，都無法看清楚。

齊羽跟張起靈明顯也察覺到了這種變故。

齊羽皺著眉，似乎在思考是否要使用靜力繩。

但我卻是反對的，理由倒不是這種能見度誰也無法預料繩子的另一端到底拴著的是誰這種明顯有點兒駭人聽聞的可能性，而是我隱隱總覺得，在這個看不清楚的墓道裏，似乎有什麽在等待著我們。

墓道不算寬敞，同方才經過的裏墓道一樣，只需要伸手便能輕松的觸碰到兩側的墓壁。

我們這樣慢慢試探的向前，大約走了五六百米，我察覺自己雙手忽然摸了個空。

因為擔心這種高濃度的空氣會含有毒氣，齊羽跟張起靈在進入第四層時便已經帶起了防毒面具。

此時他們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十分模糊。

“我們順利通過了墓道。”

雖然如此，但，四周的情況依舊看不太清楚。保守起見，我們還是決定暫且分頭行頭，去查看這個墓室的情況。

我站在第四層地宮的入口處，等待張起靈與齊羽的查看結果。這樣一來，一旦有變故發生，也能保證我們能在第一時間全身而退。

等待其實是一件很消磨耐性的事情。

齊羽最終還是用到了靜力繩，他一根，張起靈一根。

他們朝著墓室的兩個不同的方向相背而行，等碰到墓室的邊緣再順著靜力繩原路折返。如果不出意外，這個原本就不大的地宮應該很快就能勘測完。

可，我站在原地等待了大約二十多分鐘，右手邊的靜力繩忽然一松。

——那是齊羽所前往的方向。

繩子的那一端松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外頭下著雨。

臺燈並不算亮，開著窗戶的時候，我家貓就陰測測的站在身後的貓抓板上突然起來的叫喚一句。

內容不算嚇人。

但，我被貓嚇得夠嗆了。

☆、25、人皮局

25、人皮局

當下我的頭皮就炸開了。

這種情況下，齊羽想要陰我，簡直易如反掌。

並非我不信任齊老板，而是他展現或隱藏的實力不得不讓我有所忌憚。

甚至我敢斷言，如果他當真跟張起靈碰上，他或許都能有所勝算。

我下意識的將右手握著的靜力繩扔遠了，這樣一來就算齊羽想要尋著繩子來確定我的位置也需要一些時間。左手握著的靜力繩依然緊繃，我想了想，還是沒有貿然去找張起靈。

有些時候，與其依賴他人，不如自救。

將左手的靜力繩放下，這個局勢在勉強跟其他人捆綁在一起並非理智之舉。

我第一反應就是慶幸自己待在入口的位置分毫未動，如果待會稍有不對，我大可扭頭就跑，獨自一人逃出生天。

但，當我轉身想要再確認一下自己的退路時，卻忽然發現，我們來時的路，憑空消失不見了。

怎麽可能！

這種有違常理的事情怎麽可能！

我的腦海冷靜的甚至連我自己都無法相信。齊羽帶著我們走墓道的時候一直都沒放開手中點燃的犀角，對這個墓，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了如指掌。

我往後退了幾步，還好，雖然沒有過道，但至少還能碰到邊緣。

我冷靜的打量眼前忽然出現的這些青銅柱，上頂洞頂，下入山體，伸手確認了一下，普通人力根本無法撼動。

這個架勢，像是在囚禁著什麽東西。

畜生道。

畜生道。

這個名字在我嘴邊轉了兩圈，我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匿在不起眼的一角，沒有呼吸，沒有任何動作，盡量掩藏在看不清四周的迷霧之中，靜靜等待著轉機。

也沒過多長時間，空氣之中漸漸傳來了血腥味。

像是一張不容抗拒的大手忽然撕開了籠罩在眼前的黑暗。

遮掩了一切的迷霧之中忽然有什麽朦朦朧朧的四下走動著，那東西體型十分龐大，但是身手卻意外的敏捷。我瞇了瞇眼睛，確認“它”好像瀕臨暴走的邊緣，正十分焦躁的在這黑霧中尋找著什麽。

我悄悄往左邊的方向又挪了挪，它離我方才藏身的地方太近，也太危險了。如果被他發現，以我的身手，哪怕不死不痛，也不能保證如果被“它”撕成碎片，我是否還能像富江一樣存活。

我為自己的冷幽默欣慰了幾秒，還沒來得急思考下一步的舉動。忽然另一道身影忽的朝我靠近，我剛出手想要逃離，那人已經猛地鉗制住了我，順勢將我可能呼之欲出的呼救給捂住。

我立刻便放棄了掙紮，順從的暗示身後的人我知曉了他的身份。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放松，張起靈終於松開了我反剪的雙手，沒有說話，呼吸微不可查。

我看他一眼，身上沒傷，看起來方才空氣裏的血腥味源頭並不是他。

這種情況之下，有個盟友終歸讓人心安幾分。

我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寫字。

“？”

他沒有遲疑，簡單的在我手裏比劃出兩個字。

我楞了一下。

山，魈？

腦海裏已經湧起朦朧的意識，山魈是世界上最大的猴子，靈長類，群居動物。

但平日裏多半都會生存在叢林裏，這種地下怎麽可能會有這種邪物的存在？

可，還不等我理清思緒，忽然不知從哪扔過來一個石子，原本寂靜的墓室之中驟然聽見石子落地發出的幾聲清脆聲響。

先前還在牢籠中四處游走的山魈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什麽，扭頭沖著我與張起靈隱藏的方向毫不遲疑的走了過來。

媽的！

有人陰我們！

我扭頭去看張起靈，他的呼吸已經正常，此時正緊緊握著自己的武器，隨時準備迎戰。

山魈前進的速度極快，甚至不像行走，而是近乎奔跑。寂靜的墓室裏原本僵持著的平靜已被打破，我考量了一下方才石子扔過來的位置，嘴邊揚起一抹甚至連自己都未曾在意的冷笑。

還不等身後的人有所動作，我已經迅速解開身後的背包，應著山魈的位置直接正面沖了上去。

身後的人身子微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秒，也不過一秒，我已經反手抄著匕首，順著山魈攻擊上來的猿臂劃了一刀。

“嗷嗚！！”

墓室裏瞬間傳來野獸受傷後痛哭的嘶鳴。那一刀刻得並不算深，甚至都沒見血，但，受到挑釁的山魈立刻放棄了原本的路徑，直接朝我追來。

我沒有猶豫，少掉了背包的負重，我的速度比之身後追著的野獸也不遑多讓。齊羽所在的位置應該有所移動，但是這種能見度下他也不見的能跑多遠。

我帶著山魈在第四層地宮裏四下走著，身後的東西因為碰不到我的衣角，越發焦躁的開始攻擊起周圍來。朦朧之中，我忽然捕捉到前頭似乎有一道幽光一閃而過，立刻聯想到齊羽手中那枚燃燒了一半的犀角，毫不猶豫朝著方才火光閃過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火光像是察覺到我的心思，不過燃了幾秒，忽的又在黑霧之中滅了。

我皺眉，還沒來得及暗罵齊羽這只老狐貍，卻又瞧見那抹火光竟然在離我三十來步的地方重新亮了起來。

……點燃這抹光的那個人，不會是齊羽。

身後追著我的野獸讓我沒有更多的思考時間。

那抹微光在濃重的似乎化不開的黑霧之中若隱若現，但無論我怎麽追逐，它都始終保持著距離我三十來步的距離，引得我不斷向前。

我直覺它是來引導的，比起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牢籠之中像個沒頭蒼蠅般的亂轉，我更傾向於確認一下，這抹光究竟想要把我帶去什麽地方。

當下也沒猶豫，咬牙帶著山魈往光線漂浮的地方追去，這一追便沒有任何喘息機會，我帶著山魈在第四層地宮之中整整奔跑了二十來分鐘，還沒來得急驚喜四周的黑霧好像忽然之間變淡了，身後的野獸忽然在沒有任何攻擊的情況之下擺出了一副防備姿態，完全放棄了原本的目標，佝僂著身子不安的沖著四周嘶吼。

我借著這個機會立刻擺脫野獸的追捕重新將自己隱藏進了暗處。

再看山魈之時，它已經瑟瑟的往後不自覺的退了兩步。

這種情況下，只說明前頭還有比這只山魈更危險的東西才讓它也不得不臣服退縮。

還有什麽會比這鬼魅一樣的邪物還要可怖？

我努力放松，讓自己看起來跟路邊的石塊朽木一樣毫不起眼，手中的匕首剛剛藏好，就見山魈忽然重新將自己隱藏進了黑暗之中，繼而，另外兩個熟悉的身影緩慢而警惕的出現在了視線之中。

他倆並沒有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

張起靈也放棄了束縛手腳的背包，只帶著武器，同齊羽並肩而行。

齊羽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好，左手不自然的下垂，指尖正緩慢的朝下滴著暗色的鮮血，右手卻緊緊握著一只小型手槍。

我皺眉看著如此狼狽的齊老板，心裏揣測他如此莫名究竟有幾分真實，又有幾分是故意做出來用以麻痹對方。

張起靈卻並不在意齊羽的狀態，而是淡淡開口，“光和山魈都不見了。”

齊羽聞言皺眉，“真是疼死老子了……嘶……你看到阿衡了麽。”

聽見他忽然提到我的名字，我的眉心不由跳了一跳。張起靈卻並未因為這個名字而有所波動，依舊不冷不熱的回應，“死不了。”

“嘁。”齊羽將左手的袖子又往上挽了一挽，我終於發現他的整個左手幾乎都已經斷裂，如果不趕緊采取應急措施，或許還不用出墓，他這只手也許就要廢掉。

原來方才地宮裏的血腥味是來自他身上。

那那根忽然放松了的靜力繩……

齊羽將背後的背包放在地上，點亮一盞蓄電燈。原本幽暗的地宮瞬間被照得亮堂了起來。

齊羽單手從背包裏翻出應急的繃帶，伸腳踹了踹旁邊的張起靈，“幫把手。”

張起靈沒有生氣，而是將武器放在最為順手的位置，轉而幫齊羽固定胳膊，順道包紮。

一時間，墓室又安靜了下來。

好像方才黑霧引起的騷亂，山魈的追逐都不過是一場夢境。

我忽的想到摸金校尉故事當中他的那些臆想，會不會現在在我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境。

冷不防的，我因為這個想法而平白打了個激靈。立刻，我又告訴自己要冷靜。這種情況下胡亂的猜測不過自亂陣腳。

正打算等情況穩定就現身同他倆打個招呼，忽然，不知道從哪裏刮過來一陣陰風，蓄電燈忽然閃爍了幾下，莫名變得昏暗下來。

張起靈立刻停下了手邊的動作用最快的速度摸到了自己的武器，齊羽也咬牙將左手最後的繃帶咬緊了。

我們三個人在彼此都不知情的情況下警惕的觀察著四周的風吹草動。

蓄電燈依舊功率不穩的急促閃動著，在這忽明忽暗的燈光之中，我驟然間發現，在我們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四周不知什麽時候從哪裏聚攏了一批黑壓壓的影子，肩膀耷拉，似垂著頭，無聲無息的，將他倆圍在了正中。

作者有話要說：

☆、26、屍變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真是詭異的蘇，以及我真不擅長寫懸疑驚悚，大家閱讀辛苦！

“人皮局”是借鑒自《茅山後裔》裏《人皮邪影》一章內容，侵權修改。

大約還有一章苦逼的原創劇情就結束了，我發現盜墓這樣的題材沒有吳邪或者胖子這樣插科打諢的角色真是……非常的單調而且苦悶。

好想長話短說來一句劇情梗概就跳過去枯燥的內容寫自己想寫的細節部分：（

最近碼字的頻率加快，一邊在憋盜墓一邊也在寫另外一篇大約閑置了3-4年的古言。

錯字勿怪，有興趣的可以移步專欄，是《喲，那個虎落平陽的你》那一篇成年老坑，結局已經腦補完畢，大約不會再坑。

26、屍變

張起靈的手電立刻就照到了這些詭異的人形身上。

只見手電光在碰到黑影的瞬間，這些姿勢古怪的黑影便立刻猛的消失。我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盡力去捕捉手電與黑影的片刻交疊，終於在看清這些黑影的瞬間嚇得瞠目結舌。

是人皮！

蓄電燈被飄忽亂竄的黑影撞倒，咕嚕嚕在墓室裏頭一直轉到了墻角。

張起靈與齊羽又靠近了些，兩個人背靠著背，已經擺出了攻擊的架勢。

這些黑影就這樣狀若無骨的飄著，雙腳離地。

被撐開的部分輕薄的就好像是風箏，人皮完整的像是被整張剝下，因為浸染過藥水而呈現詭異黑褐色，我握著匕首的手有些顫抖，心裏也在不斷掂量這些邪乎的人皮究竟會以怎樣的方式展開攻擊。

冷不防，一道黑影忽然閃過在張起靈身側。

他手中的黑金古刀立刻向黑影過來的方向劃去。只可惜，這些黑影的行動路徑太過詭異，這一下古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虛影，墓室裏忽然傳來呼呼的喝笑聲，層層疊疊。

張起靈收刀繼續靠近半殘的齊羽，我卻清楚的看見在他方才轉身的片刻，一道黑影已經悄悄躋身兩人中間。張起靈離齊羽越來越緊，那黑影已經悄悄爬上齊羽的後背，擡起雙臂作勢要纏上前頭人的頸脖。

“小心！”

這句警告終於還是脫口而出，原本還在四散飄逸的黑影像是忽然發現了我的存在。

聽到警示的張起靈立刻扭頭，在黑影貼緊齊羽的瞬間手起刀落，齊羽配合的閃身將背後粘著的人皮甩開，墓室中傳來一聲輕微的裂帛之聲，那張人皮被張起靈從中間斬斷，忽然輕飄飄的落地，驟然間化作黑灰。

我已經沒有太多閑情逸致去關心那邊兩人的狀況。

四周的人皮邪影在發現我的瞬間已經成群結隊的圍了過來。

手中的匕首根本無法對它們造成任何實際的攻擊，我努力貼近墻壁，卻發覺自己被越圍越緊。

人皮的幹澀觸感已經完全將我的手臂包裹，腦頂也覺得有什麽貼著我的後腦勺一路向前，我努力撕開捆綁在右手上的褐色人品，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刀鋒所至，直接削斷了我腦頂的壓迫之意。

幾縷長發貼著張起靈黑金古刀的刀刃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原本圍繞在我身側的人皮們又吃軟怕硬的四散開來，我沖眼前的人道了句“感謝”，他只將黑金古刀從墓壁裏抽了出來，至始至終沒有多看我一眼。

眼前最好的情景是抱緊眼前這人的大腿。

但，我看一眼齊羽，他手中的手槍已經消耗掉了大半的子彈，槍藥補給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比起自身，他明顯才是更需要被重點照顧的對象。

我朝齊羽所在的方向走去，心底倒是放下了幾分在畜生道的地宮裏靜力繩被他松開後的介意。

齊羽看見是我，竟然還能露出一個不錯的笑容。

“你還活著。”

我順手幫他逼退一張試圖從背後將他套住的人皮邪影，淡淡回應。

“不會比你先死。”

這些人皮邪影的攻擊手段並不新鮮，但我卻總覺得事情有哪裏不對。

它們將我們圍在正中，更多的只是試探，而並未直接上前，一直沈默不語的張起靈忽然開口。

“這些是什麽東西？”

我跟齊羽一並搖頭，齊羽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麽一樣，道，“人皮局，人皮邪影……這裏是八仙局？！”

我跟張起靈瞬間看向齊羽，齊羽已經開口，“我也不過在一本雜書上偶然看到。說有一種中門在鬥裏使用的邪門墓局叫‘八仙局’，又稱‘肉皮局’。”

他輕咳了一聲，大約是左手上的傷口又疼的離開，但還是依舊咬牙道，“‘肉皮局’，就是用人皮布的墓局，在墓室的八個方位都布置一張人皮，如果有不長眼的手藝人，這些人皮就會悄無聲息的套在你身上，如果被這些邪門玩意套上，直接呼吸困難喪失意識，從而變成另外一張守墓的皮。”

我想象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皮膚被寸寸剝離整張拆出的情景，不由覺得這墓果真邪門到了極點。也難怪一路走來除去當年那個摸金校尉打出的盜洞外，幾乎看不到任何外來的痕跡。

齊羽的腦門上已經覆上一層薄汗，呼吸聲也漸漸變得沈重。張起靈探了探他的體溫，對我搖了搖頭道，“感染，高燒。”

我再看向四周這些只圍困並不願意上前的人皮，荒謬的感覺到它們的意圖並非直接與我們戰鬥，而是要將我們活活耗死！

齊羽的狀態明顯已經不適合戰鬥，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虛弱，越來越多的人皮開始如潮水一般的湧向他身側。

我與張起靈原本要應付周身的人皮邪影已是吃力，在這樣緊鑼密鼓的夾擊下，終於還是讓一張嬰兒大小的人皮找到了可趁之機。

我忙趕在人皮套在齊羽身上前將眼前的人護在身下，張起靈的黑金古刀也緊隨而至，時間不過在眨眼之間，我撲出去的動作已經無法後退，在碰到齊羽的瞬間，我只覺得身後自背脊處傳來真切的撕裂的力量，懸在頸脖處的紅繩被硬生生斬斷，魯殤王墓中帶出來的鑰匙輕輕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痛。

真真切切蝕骨剜心的痛。

自打我來到盜墓世界之後，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直面這種切膚之痛。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好幾十層人皮給死死的套住，呼吸困難，意識混沌。

身上的經絡像是被一直無形的手所引導，一絲一縷的穿透皮膚，硬生生的被從軀幹之上剝離。

我緊緊的蜷縮在一起，身上冷汗淋漓。牙齒緊緊咬合，已經痛得發不出任何一點兒聲音。

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忽然變輕了，意識也驟然間從軀幹之中抽離，我發覺我似乎又漂浮到了半空之中，就好像剛出現在這個世界時那樣。

墓室正中的三個人，齊羽已經陷入昏迷，我的身體在靈魂離體的瞬間變得幹癟而萎縮。

——這是要回去的情形？！

我有些慌亂，也有些措手不及。原本已經料想了千百遍回到原本社會的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之下，在這陰森森看不到太陽的地宮裏！

不，不是回去。

我看見三人之中“我”的身體在萎縮到一定程度之後忽然沒有了任何動靜。

人皮邪影在發現這邊的異變之後警惕的給中間放開了一定的距離。

地上那個已經蛻變成了幹屍的身子在幾聲古怪的聲響之後忽然慢慢坐起了自己的身子。

我簡直想要尖叫——屍變！我活生生看到自己屍變了！

張起靈當下護著齊羽閃身到了距離我五步之外的距離找掩體藏好。

屍變後的幹屍平穩的呼吸著，開始用僵硬而古怪的姿勢開始在墓室裏行走。

有膽大的人皮想圍困上來試探這具突然出現的入侵者的能力，我卻看見幹屍猛地伸出手，驟然間將行跡詭異的人皮捏在手裏，不費吹灰之力，人皮邪影尖叫著湮滅成了一片黑灰。

……這就是幹屍的戰鬥力？

難怪張起靈在魯殤王墓中會被那個血屍追得渾身鮮血。

人皮邪影在發現自己的夥伴被人絞殺之後立刻放棄了對齊羽還有張起靈的圍追堵截，轉而開始聚集力量去反抗墓室裏幹屍的肆意妄為。

——螳臂當車。

忽然屍變的幹屍簡直就是墓室裏不合邏輯的戰鬥兵器。

人皮被一張張撕碎，墓室裏漂浮閃爍的黑影越來越稀疏，大約是聽到這邊慘烈的動靜，原本掩藏在黑霧之中山魈也露出了自己龐大的體型。

張起靈眼神一動，手中的一枚子彈殼已經朝著山魈所在的方向飛去。

山魈果然受傷被激怒，遺忘了原本的謹慎朝著張起靈他們所藏身的地方沖去。

一石二鳥。

我有些欽佩的看向張起靈。

果然，山魈在走到半道上的時候與正茫然四下行走的幹屍碰到了一起。

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山魈被掐著脖子拎起來懸在了半空之中。

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響，墓室裏已經聽不到野獸沈重的喘息。

戰鬥似乎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原本兇險倍增的墓穴裏只剩下躲在暗處的半昏迷的齊羽以及屏息的張起靈。

最後幾張人皮邪影已經完全消匿在了黑暗之中，幹屍依舊在墓室裏走著，緩慢的，古怪的。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麽。

我終於開始思考一個比靈魂出竅更為嚴肅而深刻的問題——我要怎麽回到那具身體裏，又或者，我要怎麽從這個故事裏解脫回去。

場景依然沒有發生改變，沒有忽然跳躍到現實世界中我的居所。

而墓室裏沈默的兩個人之中，張起靈的身形忽然動了一動。

我的心忽然懸到了嗓子眼。

張起靈的戰鬥力是絕對毋庸置疑的，而剛才幹屍不過簡單一抓便將山魈直接捏死，想必也是個硬茬。

如果待會張起靈當真大發神威，學著海底墓裏的樣子，將眼前這具幹屍的頭直接擰下來。

那麽，現在這個漂浮在一邊看著整場默劇的我，會去哪裏？

帶著些許不安，我開始試圖把自己強塞進那個已經察覺到張起靈動靜的幹屍身體裏。

可是收效甚微，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雙手穿過幹屍的身體那種無措的感覺。

劇情已經完全脫離了我的預料，張起靈將齊羽藏好，開始帶著幹屍在並不寬敞墓室裏繞圈。

我發現幹屍的動作比想象中的還要靈敏，因為她已經在張起靈身上直接攻擊出了不少的傷口。

張起靈依舊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情。

好幾次，我甚至都害怕他會直接□□屍的攻擊抓住繼而捏碎脖子，可他卻總能意外的躲開。

漸漸的，我發現張起靈的動作越開越慢。

幹屍不會疲憊，可人會。

我擔憂的不知應該如何是好，墓室裏的幹屍卻依舊繼續著這種你追我趕的劇情。

忽然，前頭的張起靈抓住一個空隙，猛地翻身躍到幹屍身後。

手肘直接圈住幹屍的脖子，用極大的力道將幹屍狠狠禁錮，我瞪大了眼等著他直接使力將幹屍的脖子整個扭下來，卻見他忽然冒著□□屍咬住的風險伸出左手捏住幹屍的下顎，將幹屍的下巴整個兒卸了下來。

一枚不起眼的鑰匙被他扔進了幹屍嘴裏。

我忽然覺得後頸一疼，像是憑空被人打了一悶棍。

眼前是黑暗一片，繼而，周圍的所有感官被徹底切斷。

☆、27、地獄道

27、地獄道

醒來的時候，意識還有片刻的迷糊。

嘴裏像是咬著什麽東西，後背發漲，下巴也別扭的難受。

我勉強著睜開眼，終於發現自己此時正坐在某人的懷裏。

說懷裏，或許太過浪漫了一下。

雙手被反剪，黑金古刀就這麽橫在我的脖子上，只消我有什麽異常，立刻便會身首異處。

齊羽在一旁，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將嘴裏的鑰匙咬在齒間，身後的人已經發覺了我的清醒。

我扭了扭不適的雙手，身後的力道盡數松開，我總算恢覆了久違的自由。

“真難受……”

嗓音是沙啞的，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四肢，似乎已經恢覆到了屍變前的形態。

如果不是四周散落的人皮邪影，如果不是脖子上的繩結真真切切的斷裂，我真懷疑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只是我的一個夢境。

這個世界，又何嘗不是一個夢境了。

用斷裂的紅繩重新系了個結將鑰匙套在胸前，張起靈已經低頭在一旁為自己包紮。

他受的傷並不太重，但體力消耗的太過厲害。

我看一眼我們帶來的包裹，似乎還有一些備用的糧食，略有些諂媚的將它們撕開遞到張起靈面前。

他沒有拒絕。

休整一事已經迫在眉睫，好在，我們距離最終的目的地也不算太遠。

畜生道的山魈，餓鬼道的人皮局。

最後還剩下第六層地宮——地獄道。

期間給昏迷的齊羽餵了次水，他身上的燒已經退了下來。張起靈說他的身體素質還算不錯，或許修養半日還能清醒過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等齊羽恢覆一些後再上路，對於這個地宮，他或許比我想的還要重要一些。

確定了四周已經沒有潛藏的危險，我跟張起靈還是決定就地休整半日。

地宮之外，應該馬上就要到下一個夜幕降臨之時。

迷迷糊糊的靠著墓室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齊羽已經慢慢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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